【航海组】两条（4）
九
谢伊又回到战地医院的时候，爱德华正坐在病房外面抽烟。虽然上头说每个部队都会有香烟补给，可是自从爱德华来了这个光秃的贫瘠地方，就没见过几根烟。要不是美国人来了，他几乎都要忘记香烟的味道了。不过谢伊的心思并不在美滋滋的军医身上。
他简单和爱德华打了个招呼：“你好。”然后就要从他身边过去。
爱德华抬起他玻璃蓝的眼睛看了谢伊一眼，递过手里烧了一半的香烟：“来一口？”
谢伊拒绝了：“不，我得去完成一件事。”
“这根是贝尔塔小姐给我的，那些病人不停地给她送烟，就因为觉得她抽烟的样子很性感……不过他们也没说错。你们美国靠卖烟就发了一大笔财吧？……味道还真不赖。”
“我想我还是……好吧，就一口。”
谢伊接过香烟时碰到了爱德华的手指，他的手指居然是暖的，明明穿得比谁都少。
谢伊把香烟叼在嘴里，烟尾因为刚被爱德华含过又湿又软，还有点温度。他用力地吸了一大口。
接着很丢人地咳嗽了一声。
爱德华放声大笑：“来点尼古丁确实让人精神不少，对吧？”
谢伊点点头，扶着墙壁又咳了好几下，爱德华笑得更欢了。病房的门被拉开，贝尔塔小姐责备的脑袋探出来：“你们两个就不能小声点吗？病人需要休息。”
“对不起，我们会注意的。”谢伊极有礼貌地道歉，鼻子喷出烟来。贝尔塔小姐冲他露出感激的微笑，重新把门关上。
谢伊把烟还给爱德华：“我不是很擅长抽烟。”
爱德华轻松地耸了耸肩，“没有人天生擅长什么事，放宽心。”他的眼睛转了转，又问道：“你又回来做什么？”
“我听说，牺牲的士兵的遗体会送到这里来，连同他们的遗物一起。”谢伊把挡在眼睛前的头发拨开，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好像有些过长了。
“对对，专门拿了一间屋子做储物室，就好像我们一点都不缺床位似的。”爱德华翻了个白眼，抱怨着起身，“你是要找尸体还是要找东西？”
“找东西。”
“那你得动作快点了，他们会把东西寄回国内。专门有飞机轮船火车送这种东西！我真是搞不懂你们美国。”爱德华转过身子，“跟我来吧。”
谢伊跟在他身后，穿过一条条走廊，最后来到一间有接待处的屋子里，接待处坐着一个活像僵尸的耷眼皮：“您的名字。”
“谢伊·帕特里克·寇马克。”
“所属部队和职业。”
“第5步兵师，第2步兵团，第2步兵营，G连，第3步兵排，第9步兵班，列兵。”
爱德华无奈地叹口气：“你参军之前是电台主持人吗？”
耷眼皮草草在桌上的本子里写了几笔，又问谢伊要了他的狗牌，“要什么？”
“我来取约瑟夫·赫尔南德斯的遗物。”谢伊答道。
原本被晾在一旁无所事事只能咕哝“你们的寄运中心就不能搬个地方吗”的爱德华此刻把奇怪的眼神投了过来：“你那个叫‘乔’的朋友，全名是约瑟夫·赫尔南德斯？”
谢伊点了点头。
耷眼皮懒洋洋地把黏在椅子上的屁股托起来，取了抽屉里的钥匙，钻进储物间，最后他抱着几样东西出来了：“这些放在这儿有好几天了，国内没人收他的东西。你来得正好，全拿走，别让它们回来了。”管理员把手里的物什放到三人面前的桌上。
乔留下的除了狗牌只有一本日记和一本德语版的《圣经》。日记上卡着一支钢笔，乔一有空就抱着这本子写。《圣经》则是谢伊捡到的没人要的，乔说他想读点什么，就从谢伊这里要了过去，谢伊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本经书的封面上有一个大大的纳粹十字。
“谢谢。”谢伊拿起这两样，向耷眼皮道了谢后就要离开，走了几步他才发现爱德华没有跟上来。
“肯威医生？”他回头询问。
“是？”爱德华应道。
“你不走吗？”
“走，当然要走。”爱德华走到他的身后，把双手插进口袋里，小声说道，“要是现在有桶酒就好了。”
士兵对军医的自言自语已经习惯了，不以为意。
没有第5步兵师，也没有寄运中心这种东西